尘逐歧路（13）
（13）
加藤博文求了很多人打听凛的情况，但没人愿意冒着得罪英仁亲王的风险告诉他，出多高的价钱都不行。后来还是临回德国准备继续学业的西园寺忠湛偷偷托人给他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词——柏林。
柏林，那是月见山玲所在的地方，她终于还是先迈出了那一步，去找她从少女时代就倾慕的那个男人了。
加藤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第一时间飞往德国，柏林很大，再没有其他具体线索。他没有再去找西园寺要更详细的信息。柏林，那已是他本着同僚之情能提供给他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就好，确认她一切安好他就回来，他对自己说，哪怕她跟月见山在一起也很好，至少他永远不会在身体上伤害她。
加藤时常在酒店的大堂坐着，观察住客进出，期盼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隔几天就换个酒店。这样下去总会找到她的，他想。
直到一个多月后，他拎着行李刚办完入住，带来的钱已所剩无几，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拍份电报让哥哥们再给他汇些钱来，迈步要往房间去，无意间望向酒店大门时，看到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走进来，仿佛有只手伸进他的胸膛翻搅，他下意识的就躲在大厅的柱子后面偷偷望着他们。
“老师，下次不必再抽时间陪我，工作重要，”她含笑望着他，“我身体已无大碍了。”
“凛，你其实可以住在我那里，”又似乎怕她误会一样急急补充，“我在这边的房子很大，可以住得下，你一个人在酒店无人照顾，我还是有些担心。”
“那可不行，”她眼里亮晶晶的，“老师的女伴会介意的，我可不能给老师……”
“我还是独身一人，”他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照顾你。”他把“照顾”两个字咬得极重。
“那就更不行了，”她仰起头，眼里仍然溢满伪装出来的天真笑意，“我怎么能当老师的拖油瓶呢，这下更要给老师留下约会的空间了。”
月见山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苦笑：“你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吗？他那样伤害你，你却还在惦记着他？”
“我与老师试过了，”她咬紧牙关却还是歪着头堆出笑意，“老师是我的初恋，但我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猜不透老师的心思就乱发脾气，老师总是包容我，也受了不少委屈，但这样的关系对您太不公平，是我们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至于他……”她叹口气，“他虽然比我年长，但却心性单纯，爱恨都要摆到明面上来，在爱情方面，他就是个孩子，就像当年的我，急了就口不择言，但我知道他并不是有意要伤害我的，就像当初我也不是有意要伤害老师一样。”加藤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传来一阵酥麻感，他知道那个“他”是谁。
月见山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决心似的：“但我可以等，等你忘了他，这次，我不想再放开你了。”
凛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沉默了片刻，她移开视线：“老师喜欢的只是现在长大了的我，但他……才是那个毫不在意我成长过程中竖起的刺，一直陪伴我长大的人。”她声线里带进了一丝倦怠，“老师，我有些累了，再次谢谢您今天拨冗陪我，再见。”月见山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大厅尽头，才有失落的神情爬上他英俊的脸庞——她离开时，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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